常聽人說,「通往藝術和知識的道路是辛苦的」。一點都沒錯。

馬鈴薯們在發現想要在預定時間內逛遍哈洛德百貨公司是不可能任務之後,急流勇退離開,並沿著哈洛德外面那一條長長的BROMPTON ROAD走向我們下一個目標:博物館群。有別於早上陰冷冷的空氣,這時候的溫度完美,原本陰霾的天空露出了一片藍,兩旁古典優美的建築林立,鄰近的海德公園在深呼吸,是舒爽宜人的散步時光。

但走著走著,馬大薯卻發現小薯身上似乎逐漸散發出"易燃物"的味道,回頭一看,不得了!小薯直盯著一旁商店櫥窗裡紅色的牌子,眼睛裡隱隱燒著火、七竅冒出淡淡的煙。

『怎麼啦?』大薯小心翼翼地問,

『你看,每一間商店裡都掛著打折的牌子,好多可愛美麗的東西在呼喚我們,可是我們都不能進去。。。』小薯鼓著一張奧嘟嘟的臉,據說倫敦已經有一兩年沒有這樣打折的盛況,盛大到甚至上了新聞版面。


『不然我們就進去看呀〜』大薯很有同理心地想起自己每次經過日本那些3C賣場的心情,

但是小薯大叫『不行!這邊的博物館很早就關門了,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那妳想怎麼樣呢?』大薯看著商店的玻璃窗倒映出小薯難捨的表情,

『我……我…』,突然,小薯眼神飄向一家店的櫥窗而且出乎意料地冷靜說『我要買那個』,那是一種豁出去的歇斯底里。

大薯好奇湊近看了看櫥窗後『沒問題,買~』。豪爽。

『真的!』小薯眼神閃閃發光、嘴角閃耀微笑,『那大薯你覺得哪一間最好?』櫥窗上是一張一張附有彩色照片的房屋簡介,這裡是一間房屋仲介公司。


『我喜歡這個有大壁爐、木紋地板還有小花園的』
『我也是耶』
『而且才台幣六七千萬,便宜,買!』

馬大小薯十分有默契演完這場美麗的白日夢,然後小薯購物的"慾火"消滅,兩人愉快地展開原本計畫中的藝術文化之旅。

『人不能有傲氣,但不能沒有傲骨,否則就經不起人生和藝術道路上的各種磨難,而達不到任何成就。』(徐悲鴻) 


我們的第一站是:V&A博物館。這名字看起來特別,但事實上全名是有點正經八百無聊的The 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為的是感念Victoria女皇和 Albert親王對博物館貢獻而命名。在走進去之前,這是馬鈴薯們對這間博物館所知的全部。

在走進去一個小時多之後,馬鈴薯們對整個世界藝術文化有了全新和驚訝的感受。

一開始我們先挑熟悉的中國文化展區,選擇這裏完全是因為小薯爸爸酷愛收集中國古董的緣故,說不定小薯在這裡晃兩下會看到什麼類似的寶物,就有機會可以去參加電視節目「開運鑑定團」,讓那個顯示價格的數字看板溢出令人興奮的許多零。


而在這個展場逛了一圈,正暗自竊喜小薯爸爸的不少古董看起來都很有希望,卻也隱隱覺得這些放滿各式石碑、石雕、佛像的空間裡有一個不太對勁的地方;記得以前校外教學絕對沒有選擇地會去故宮報到,除了那冷得痛快的冷氣,印象最深的就是導護老師或教官的連連罵聲『手不要亂摸!小心玻璃!不要跑來跑去!』,於是我們受的教育就是在博物館美術館裡頭要移動得像空氣,靜悄悄輕飄飄,最好也不要呼吸。但現在眼前一個頑皮的小孩正蹦蹦跳跳繞著那些林立的古物和爸媽捉迷藏,小薯忍不住精神緊繃,「這爸媽還真放心,雖然這些雕像沒有圍繩保護,但怎麼不怕小孩弄倒這些價值連城的寶物呢?」小薯忍不住和大薯嘀咕。


一路往其他展場去,越來越多奇妙的藝術品出現,地球上各式繽紛的想像力有如花火在三千年的時間長河上璀璨綻放。馬鈴薯們越看越著迷,雖然有看沒有懂,但有些感動是不需要太多知識的,它會直接往心裡去。



而逐漸的,馬鈴薯們也發現這個博物館和其他博物館有些不同,不止是剛才的中國文物區,其他展覽場的許多展覽品也都沒有玻璃或是警戒線保護,更不像有隱形的紅外線賊兮兮準備在你越雷池一步的時候發出刺耳警報聲,讓埋伏在天花板和柱子後面的霹靂小組簇擁上來用槍指著你說「不要動」。馬鈴薯們徘徊在這些"裸露"的雕像之前許久,到底是館方非常相信遊客的教育水準、還是這兒一定有什麼高科技的防護陷阱呢?馬鈴薯們終究沒有膽量伸出手去嘗試。

V&A博物館另外一個讓馬鈴薯們深感興趣的特色是,在逛著展示英國服裝演進的展覽廳時,隨處都可見各式桌椅和自由取用的摺凳,還真有不少人拿起摺凳、坐在各個角落努力埋頭素描,這些人有老有少,專注並仔細臨摹眼前的展覽品,那種認真的神情讓這些沒有生命的展示品彷彿有了靈魂,而且只有他們有溝通的密碼。



然後,馬鈴薯們沒有防備地走入了博物館一樓左翼的大廳,並再也找不回自己的下巴。。。


高聳到幾乎要衝破屋頂的圖雷真圓柱 Trajan's Column、應該放置在義大利比薩的Giovanni Pisano的著名講壇、米開朗基羅鉅作之一的大衛像、看起來就像很有名的人躺在裏面的巨型棺木……令人目不暇給的雕刻逸品塞滿整個大廳,而且都是驚人的原尺寸。如果所羅門王真的有藏寶藏的房間,那絕對長得像這個樣子。



馬鈴薯們半晌闔不上嘴,這些本來應該待在遠得不得了的國家中、住在名字都很相似的教堂裡、聳立在大城小鎮中央廣場上的瑰寶,怎麼全部集中在這裏了??難不成世界已經大同而各國慷慨出讓國寶?還是英國有祕密武力再次搜刮各國財寶?

腦中的問號不斷無性繁殖下去,讓大薯失神伸手摸了一下那根雄偉的石柱,照例,這裡的東西仍然沒有什麼防護,頂多某些展覽品旁邊有預防人踩上去的小小柵欄。『喂!你在幹嘛!』小薯倒抽一口冷氣……還好,警報器沒響、霹靂小組沒有衝出來。我們低頭看了一下旁邊的說明牌━

原來這裡的文物大部份都是複刻品!

馬鈴薯們連忙翻了一下手中的旅遊書,才發現這間V&A博物館耗費鉅資,花了許多時間找尋各種完美複製藝術品的方法,將世界各地那些永垂不朽的作品盡可能複製出來集中在博物館當中。


而這麼做的最主要原因,不是好大喜功或出於暴發戶炫耀的心態,是為了讓國內窮苦的藝術家和藝術相關科系的學生,不必耗費太多心神籌備旅費,在這裡就可以學習觀摩到世界各地的偉大藝術品精華。雖然許多不是真品,但館方盡最大努力讓這些作品擬真,而且因為毋需顧慮太多毀損問題,反而可以讓藝術學習者近距離的觀賞、觸摸。那些桌椅、那些摺凳也是為了方便藝術家和學生而準備。

馬鈴薯們突然有一點熱淚盈眶,過去以為博物館美術館無非是為了保存文物和讓社會大眾能夠親近了解藝術而存在,競相收集真品並以此為號召也變成理所當然的藝術活動;但V&A博物館從事的是一種藝術的傳續與接力,只是讓人們親近藝術還不夠,因為所有古物藝品都會有毀壞的一天,如何讓藝術精神像點燃火把一樣傳遞下去是一種更遠大的目標。


馬鈴薯們仰望著這些複刻品,感動之餘也領悟到藝術價值並不光只是在作品的真偽,當它能夠喚醒情感、激發創意、能讓人因為世界有這麼多美好而起雞皮疙瘩的時候,它就不一定要以世俗所定義的那種形式存在。



V&A博物館 http://www.vam.ac.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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