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鈴薯們在日本闖盪過不少餐廳,大部份是觀光書或網路上掛保證的名店老舖、還有到哪裏都吃得開的連鎖餐廳或百貨公司樓上用排隊人龍當作美味量表的美食餐廳,這些地方通常很安全、很令人安心、會受到的驚嚇頂多是看到帳單的那一刻。

隨著全身而退的次數越來越多,馬鈴薯們竟天真地以為沒有什麼餐廳可以嚇倒我們了,但就在我們最常出沒的新宿,那個繁華的車站東口角落。。。

新宿是一個濃縮果汁般的都市叢林,小小一方土地上擁擠著各種都市景觀,繁忙的交通網絡、新穎的摩天大樓群、壯闊的百貨公司和電器街、靡麗的燈紅酒綠區和喝醉的人會跌跌撞撞進入的陰暗小巷,就像動物園裏密集著各種不同生態的動物,在短短幾步路的距離,你可以從北極熊看到非洲象、從無尾熊看到貓熊;而在新宿,在經過聚集許多街頭表演的小廣場、新潮的服飾店和紛麗招牌閃爍的柏青哥後,一間與四周繁華絕緣般的食堂,佇立在熙來攘往的喧囂街口,老舊地像是牆壁上搖搖欲剝落的壁紙。

長野屋的門口總停了一兩輛上了年紀的腳踏車,玻璃櫃裏的食物模型似乎只要輕輕一吹就會揚起濛濛灰塵,遮雨遮陽的防水棚上的三個大字「長野屋」似是從沒換過模樣,鄙視著周遭的招牌的俗豔墮落,固執地像歐吉桑身上的汗衫。


這樣的外表卻很符合馬鈴薯們對於大眾食堂的期待,裏面彷彿會有一個慈祥的老媽媽或一對胼手胝足的老夫妻熱絡地和熟客閑聊生活上的瑣事,如同一家人般,談笑間也沒忘記端上一盤又一盤簡樸溫暖的家常菜。那種溫馨款待的情景,馬鈴薯們幾年前在北海道函館的あき食堂就曾經驗過。

於是,在這沒有預訂飯店早餐的早上,我們刻意放慢腳步,閒散地在新宿東口晃盪,讓時間逐漸推移到長野屋開門營業那一刻,然後等一個穿著媽媽式圍裙的年輕女生灑掃完門口後,尾隨進了門。

除了由於馬鈴薯們是第一批客人,所以看到的店裡稍嫌冷清,不過大致上就是大眾食堂該有的樣子:常常被翻閱而折舊的月曆、已經沒有使用卻未撕下來的廣告單、一塊塊黑底白字的板子上寫著菜單、還有老神在在的神像和古董電視,全都零零落落地掛在四周的牆上。一種居家式的亂中有序。


而讓馬鈴薯們眼睛一亮的,是菜單上諸如日本人所謂"家的味道"的馬鈴薯燉肉、烤魚、滷肉等等的定食和小菜,那是很常出現在日本漫畫、小說或節目裡,日本文化當中微小卻又重要的成份,只是這樣的菜色鮮少是觀光書和網路熱門討論的主題,或許因為如此牽絆家庭和成長回憶的味道是很難討論、很難定義也很難比較出高下的。

當小薯在品味大眾食堂氛圍時,早已餓得肚子咕咕叫的大薯,不安分地在椅子上動來動去,然後膝蓋頂到桌子底下的抽屜,一痛,大薯下意識伸手往抽屜摸去,等手一縮回來,手上多了一本……


如果在搞笑短劇中,這一瞬間,我們不是把剛喝進去嘴裏的水一股腦兒噴出來、就是嚇到從椅子上摔下來!這本東西也實在出現得太無厘頭了吧!大薯不可置信再往旁邊的抽屜一摸,另外一個衣不蔽體的美眉擺出有些難度的瑜伽動作在雜誌封面向大薯拋著媚眼。

那一刻,小薯像是喝了一口苦得要命的咖啡後徹底從美夢中清醒過來,視線開始清晰,仔細一瞧,周圍桌子抽屜裡似乎也塞滿春色無邊的漫畫和雜誌,小薯不確定,但實在沒有勇氣再去翻出來看。

於是,當再次抬頭環顧這間食堂時,感覺已然走樣。頭上昏晦的日光燈再也讓人聯想不到慈祥老奶奶在底下縫補衣服的情景,原本腦海中可親的老板娘和客人閒話家常的畫面成了一條條跳動的黑白雜訊,角落那個位置不再坐著帶淡淡微笑小酌的老熟客,換成悶不吭聲邊看不倫漫畫邊吃馬鈴薯燉肉的人。。。是長野屋有雙重性格、還是小薯想太多?!
在錯愕中,客人陸續進來,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在馬鈴薯們離開之前,進來的客人怎麼清一色都是男性,而且年齡都介於歐吉桑和即將變成歐吉桑之間?!有的穿著工作鞋、睡眼惺忪不時打哈欠,有的瞪著馬報、嘴裡念念有辭直抖腳,有的一坐下來就先要了一大瓶麒麟啤酒、喝得嘴唇一圈白泡;小薯像是闖進了女性止步的俱樂部。

在先前的心理陰影之下,小薯實在無法不對眼前這些人添加各種想像,並無可抑止關注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卻也不時對上他們投來的好奇眼光。空氣中有一絲尷尬和壓抑的安靜,小薯忍不住緊挨著大薯━

『喂,這個好吃耶』大薯專注地享受他的烤魚定食,完全沒注意到小薯的心路歷程。


瞧大薯如此迅速從驚嚇中恢復而後輕鬆自得,小薯瞇起眼睛看,眼前大薯的身影在這食堂及客人之間竟如此協調、就像畫的一部份……這裏果然是怪叔叔食堂! 


長野屋 新宿區新宿3-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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