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一兩個月,小薯媽媽和小薯努力學著越南話,用力理解阿信的比手畫腳,反覆念各種物品的名稱和常用句型讓阿信熟悉;我們苦心塑造一個看起來良好的中文學習環境,而阿信似乎也融入其中,因為她總是笑得很可愛。

有天,

『阿信,麻煩妳幫我到房間拿枕頭來』小薯說。

過了好久的一會兒,阿信拿著小薯房間裡的涼被來。我捉狹地看了她一下,『我是說房間裡的枕頭喔』,她害羞嗤嗤笑了笑,再回去拿。這一次,她拿的是書房裏用來睡午覺的小毯子。

嗯嗯??不會吧,房間和枕頭這兩個詞是小薯和小薯媽媽常常教她的呀?!前兩天媽媽才指著枕頭教她怎麼換枕頭套的。

難道……『嗯,阿信,妳知道什麼是枕頭嗎?』,阿信小吐了一下舌頭,露出燦爛的微笑接著小小地搖了頭。

到了晚上,當小薯媽媽向阿信講解要如何料理某些食物時,小薯又試探地問阿信,能不能把剛才小薯媽媽說的話重新說一次,結果……

突然間我們恍然自己好像當數學老師,在黑板上畫滿各種線條和公式,滔滔不絕把數學証明題講解到最詳細,然後你會看到底下所有的學生都在向你微笑,你會覺得欣慰以為他們都聽得懂,只是隔幾天後的考卷慘不忍睹的分數宣告著你教學的失敗。

原來,那是一種鴨子聽雷的微笑。原來,阿信是邊做邊猜。原來,我們忘記教她最重要的一句話: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可以請你再說一次嗎』

而這個新發現,卻也喚醒了小薯體內沈睡已久的熱血教師的靈魂。於是,補救教學展開。

首先,每天早上小薯利用仲介公司編纂的「500句中台越語實用會話」小冊子,一句一句教會她,然後有機會就抓著她複習各種物品的名稱。小薯也請媽媽合作,不要每次在阿信講中文有遲疑的時候馬上幫她接話、或告訴她答案,至少要讓她自己想一想該怎麼說或是該用什麼方法記,不然很容易船過水無痕。

基本上,阿信是一個很"查理布朗"(Snoopy裡的主角)式的學生,很隨和、很容易隨遇而安、沒有什麼脾氣,能不傷腦筋就儘量不傷腦筋,如果可以用『這個、那個』來填充大部份的語彙,她會笑嘻嘻地這麼用三年的。

但如果有什麼緊急事件、如果必須接電話、如果有人按門鈴、如果想和我們聊天或是想要看懂電視節目,『這個、那個』是不夠的,小薯常和阿信這麼說。小薯特別在聊天和看電視上加重語氣,因為那是阿信的最愛。

於是,每每在全家人一起看電視的時候,小薯爸爸常無可奈何把電視的音量調大聲,因為小薯總是很吵,總是喜歡在這個時候對阿信進行機會教育。


『那個叫做猴子,牠們在吃的叫什麼?阿信說說看。』看國家地理頻道。

『穿紅色衣服的在倒扁、綠色衣服的在挺扁,我們國家最大的那個人叫做陳水扁。』看新聞頻道。

『這個人有好多老婆,每個老婆都不生氣他繼續去喜歡別的女生。』看周星馳演的鹿鼎記。

『等一下會有小球被吸上來,上面會有號碼,如果我們手上那張紙的六個號碼和小球的號碼一樣,我們就會很有錢了。』看樂透的開獎節目。

就算是半分鐘就可以說完的普通聊天對話,小薯和阿信都可以說上很久,因為,

『老公的阿信坐摩托車,帶小孩唱歌,去學校,小孩吃飯媽媽』阿信說。
『誰的老公?是騎還是坐?是上課不是唱歌,上課是什麼?唱歌是什麼?』雖然小薯猜得出來阿信的意思,但就像「波特萊爾的冒險」裡視正確文法為生命中最重要事情的約瑟芬姑媽一樣,在沒糾正好阿信說出正確詞句和文法的小薯,就是沒辦法繼續下一句的聊天;也難為阿信了,和小薯的聊天通常無法很暢快,那感覺大概很像打牌或打麻將,只要牌桌上有一個慢手,打牌的節奏就會像跛腳般令人難受吧!

不過現在仔細回想,以前大學和同學們打牌,小薯常常被叫做「站長」,因為每次到我的時候就像火車到站一樣會慢下來、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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