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是一個膽量很小的人。先不說一般人會害怕的,她都沒錯過,此外,只要她周圍出現超過10分貝的聲響,也會教她掉了三魂七魄。

通常,如果小薯家人不穿著會霹靂啪啦響的拖鞋而進入她工作範圍3公尺內,一定會換來一聲尖叫和大喘氣,常常我們也被她嚇一跳,以為我們的背後出現了什麼東西;這種情形兩年來從沒有改善和習慣,彷彿她一直住在只有一個人的空屋,所以無法習慣我們本來就可能隨時隨地出現在屋內某處。所以只能解釋阿信工作時,可能一直處於全神貫注旁若無人的專注中。

至於其他她害怕的東西,有些看起來很一般,但背後的理由卻很特別。

阿信怕打雷閃電,每一回一聽到雷聲,臉上除了恐懼還帶著憂心忡忡,後來才知道,她家鄉的人都堅信只要打雷就會有人死掉。
『越南應該也常常下雨,所以應該也常常打雷吧?』
『嗯』
『所以常常有人死掉囉?』『…』就看阿信輕蹙眉頭好像在心算人數,
『大概多少人呢?』『嗯,聽說隔壁村有一個。』『啊?!』


阿信怕鬼。不過司馬爺爺曾經說:中國人怕鬼、西洋人也怕鬼。這倒是沒什麼,更何況阿信來自一個民智未開的偏遠村落,加上一個人離鄉背井,獨自睡在小薯家一樓的房間,外頭東直西豎一大堆小薯爸爸收集的佛像和古董,看得懂的人會覺得佛光普照,看不懂的就像在破廟裏看一道閃電照亮殘舊神像、而誤以為是青面獠牙的妖怪。於是,阿信睡覺的時候房門總是關得緊緊的。

而她夢裏最常出現的鬼怪,是她已經過世的公公。常常,阿信會心神不寧告訴小薯昨天晚上又夢到公公,她覺得害怕,『妳公公生前對妳好不好?』『很好呀,從來沒有罵過我』『那為什麼公公死掉以後會變成很恐怖呢?』『因為…他是鬼呀』『喔』

不過最近不太常聽到阿信作惡夢了,如果有,通常夢裏的人物都很奇怪。不是夢到有人穿黑色的衣服在後面跳著追她、就是有個臉爛一半的女人在嚇她…為什麼小薯覺得聽起來很耳熟『欸,阿信,這不是前兩天看鬼片的劇情嗎?』。忘了說,怕鬼的阿信對於電視上演的鬼片都目不轉睛,愛看的呢!


阿信還害怕很多食物,辣椒、青椒、牛奶、奶油或是最近的雞肉。大部份都說吃下去會肚子痛,很多是曾經吃了一兩次後感覺肚子不舒服,就敬而遠之,我們看起來是巧合,但她有自己的邏輯。而最近阿信老說牙齦和頭會痛,然後一本正經告訴小薯家人,說是因為吃太多雞肉的關係,『啊?!什麼?』我們一頭霧水,不是吃了一兩年都好好的嗎?雖然這一兩個禮拜每天餐桌上的雞肉是有些氾濫。原來在越南有傳說吃太多雞肉會牙痛,而這"傳說"的來源最後知道又只是某個遠方親戚發生的事!

小薯決定好好觀察這其中的因由,就像奶油,奶油濃湯她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各種奶油蛋糕卻喜歡得緊;牛奶也是,但珍珠奶茶一點也不排斥。小薯再仔細問清楚她牙疼頭痛的狀況,沒有意外地,發現她後排牙齒有兩顆大蛀牙,然後想起這一個兩個禮拜,幾乎每天小薯媽媽都拿蛋糕給她當下午茶吃,結果只消問她一句『阿信啊,牙齒痛會不會是因為吃太多蛋糕的關係呢?』,她想想後靦腆一笑,不再排斥吃雞肉,當然,蛋糕還是照吃!

這樣對食物的害怕,不知道能不能稱為偏食!


不過阿信最害怕的東西,是被人看見她寫的字。
阿信常常忘記冰箱還有什麼剩菜或快要過期爛掉的菜,必須趕快拿出來處理,所以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小薯建議她可以寫下來貼在冰箱上,用自己熟悉的文字甚至畫圖都可以,但這件事她抵死不從。不是不會寫,而是她覺得自己的字很難看,大家會笑她。但我們根本看不懂越南文呀?!對於看不懂的文字,我們又怎能分辨是鬼畫符還是標楷體呢?

前兩天經過冰箱,冰箱上有一張用小叮噹磁鐵黏住的紙,那是小薯強迫阿信一定要寫下來的緊急聯絡電話號碼,而且她的字一點都不難看。只是現在那張紙,居然被阿信用好幾個小叮噹磁鐵,仔細蓋住上面的字跡,好像殺人後毀屍滅跡那樣仔細。真教人又好氣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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