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薯著)
『大薯,你實在是太常喝咖啡了啦!』

咖啡是深黑色、帶著神秘香氣、淡淡苦味的濃郁液體。對許多人來說,咖啡是種藝術、休閒,下午茶代替紅茶的貴族飲料;早上起床睡眠不足的提神補品。

不過對大薯而言,咖啡是許多故事的連結。

大薯常喝咖啡。大薯不講究怎麼喝咖啡。
對大薯而言,咖啡,是用五百西西的玻璃杯盛著雀巢即溶咖啡,加上杯中沒有完全溶解的克林奶粉顆粒;然後在深夜時分偷偷在書桌前頂著檯燈寫情書,這時由杯中傳來的微妙香氣。

是大薯國中的時候。頭髮還沒禿,長得胖胖呆呆的年幼大薯,這時偷偷喜歡著班上的一個可愛女孩。這是個熱愛文學,長得很古典、文靜而愛笑的鄰家女孩。國中時候課業多、升學班老師管得特別緊;大薯沒有什麼接近的機會。嚴格來說,就真的讓大薯有機會,在那個年紀也沒有這麼厚的臉皮跟她攀談。所以應該要在半夜挑燈背歷史地理的大薯,每天晚上總會在午夜無人的時候,就著淡黃色的檯燈,在筆記本撕下的白色格線紙張上用玉兔牌原子筆搖筆寫下這一天的故事。然後第二天託熟識的女同學將紙條傳給她。偷偷觀察她收到紙條後,或微皺眉頭,或微微一笑,是大薯當時的最大娛樂。

而在這樣的夜晚,大薯總愛躡手躡腳地走到家裏一樓的廚房,用剛燒開的熱水沖泡上一大玻璃杯的雀巢即溶咖啡;再灑上簡單的台糖特砂。因為當時還不知道有奶精這種東西,就直接在咖啡中加進兩湯匙早餐用的奶粉調味。當然,年少無知的大薯不知道,即溶奶粉應該先用冷水調開之後再倒進滾燙的咖啡中;不然直接下水的話會沒辦法完全溶解。於是每次玻璃杯中總會有著白色的細雪,有點浪漫,不太好喝。喝了半年雪花咖啡後的大薯也得到了個結論:克林奶粉比較難溶解;雀巢即溶奶粉沒有問題。

無論真正的味道好不好喝,寧靜的夜裏,淡淡的苦味,濃濃的思念,是大薯國中最喜歡的咖啡。

到了高中,不愛認真唸書的大薯也維持著國中的習慣;晚上就關著房門配著雪花咖啡,一邊啃著剛由圖書館借來的小說。一開始讀的是星雲出版社的一系列科幻小說,艾西莫夫的基地三部曲讓大薯深陷入浩;瀚宇宙的空寂中。然後由「紅月亮」開始踏遍倪匡的作品,再從「蒼蠅王」開始讀起各地的著作。書有沒有書香大薯不知道;但是顯然讀書的時候要有咖啡香,這是一定的道理。

而慢慢的家中也出現神奇的麥斯威爾奶精。和奶粉一樣的形狀,下水後卻是完全溶解,不再出現喝不完的雪花。這真是對人類精神文化進步的重要功臣啊!要不然大薯讀過的書應該會少一半一上。

不過對大薯而言,真正的咖啡滋味,出現在某個初春的週六,寧靜午後時分。大薯在新竹唸大學,學校中鮮少異性,一到週末校園空無一人。新竹的早春有著冬天的溫度。是個灰暗的陰天,推開寢室的玻璃窗,三月的涼風吹入,外頭花園佈著剛長出來的綠草,草上還有透亮的雨滴。室友剛由市區搭公車回到學校,手中揚著剛買的卡拉揚指揮的新世界交響曲。將這張CD放進破舊的音響,冷凝的空氣中突然出現樂音的振動‥大薯搖著發出吱吱聲的木椅、坐在滿是刻痕的書桌前。書桌上放著一大杯苦澀溫熱的咖啡,杯子是公務員常用來泡茶的白色長身瓷杯。拿著跟同學借來,讀了三次的笑傲江湖。右手執起白色瓷杯,嗅了下香氣,一口飲入,時間就暫停在這個完美的一刻。

大薯的咖啡,充滿了對時間、對生活的小小記憶。

而在大薯服役的時候,同樣的咖啡味道,在黃昏中靜靜伴著大薯在海浪聲中看著白色海浪捲上沙灘。澎湖的強風緊緊地包裹著大薯,湛藍無雲的天空由遠處開始染成紅色,天際的第一顆夜星閃閃發亮。後方跑過小孩的笑聲,海鳥偶爾飛過、又讓風吹回岸際。港口傳來漁船出港的馬達聲,伙房正在準備晚餐的聲音‥

這時的咖啡香味,彷彿幫大薯按下了時間的快門。將這時的情景濃縮在黝黑的咖啡豆中,然後某天在不經意的時候,又再迸放出深藏的弦律。

這一天,小薯上網郵購了特別烘焙的咖啡豆,要求大薯現磨現泡。然後‥
『大薯!這一包500元的咖啡豆,你竟然給我泡在教師節學校送的瓷杯裏面!』
『‥小薯,咖啡好不好喝,重點是有沒有用心在泡,重點是什麼時候、跟誰一起喝。』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dorechi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7)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