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薯水土不服的第二天,大小薯只能選擇比較輕鬆的阿姆斯特丹市區觀光,免得小薯整個人散掉。

阿姆斯特丹號稱博物館之都,荷蘭觀光局的網站上簡介說,荷蘭每平方公尺擁有的博物館數,堪稱全球之冠,而阿姆斯特丹就有號稱世界最棒的的42座博物館。

很吸引人。很棒。大小薯說。

只是,對吐了一整晚,腦袋一團漿糊的小薯,和跟著飽受驚嚇,沒有早餐咖啡可以喝的大薯,那不是真心話。

稱得上比較吸引我們的,大概只有「性博物館」和「梵谷博物館」。主題迥異,卻都是荷蘭獨一無二的特色博物館。

『那我們要去性博物館嗎?』
『可是現在是白天耶,就像沒有人一大早就喝酒的吧!』
『所以要去哪裏?』
『梵谷博物館。』
『啊~為什麼?』
『因為我票已經在網路上買了。』
『…喔,那就走吧。』大薯的精神又更不振了。

我們先在火車站前的旅客服務中心買電車一日券,花了不可思議的30分鐘排隊。


搭了地面電車,搖搖晃晃叮叮咚咚到達阿姆斯特丹的博物館區。一下車,我們旋即失去方向感,但第六感又告訴我們在大太陽底下研究地圖,很呆。既然這兒大言不慚說自己是博物館區,那麼我們就算矇上眼睛,應該隨便都能撞進一間博物館吧。

不過保險起見,先跟著前面那一小撮人,他們身上有自助旅行的標準配備,被蹂躪的地圖和跳到黃河也洗不乾淨的背包,這撮人應該會帶我們到想去的目的地,除非他們拿的是什麼暗黑版的觀光手冊。

果然,不費吹灰之力,正直的背包客帶大小薯到了荷蘭國家博物館(Rijksmuseum Amsterdam)的大門。

透過圍牆的欄杆,我們看到扶疏的花木,筆直的大樹和濃密的灌木叢,博物館的花園,像是一個小迷宮,而且,鐵定有許多人困在裡面!不然,怎麼幾分鐘過去,我們排的這個隊動都不動?

『大薯,我們是不是排錯了?』說不定大家只是喜歡站在這邊曬太陽。

『我們先到前面看看,確定一下。』放棄現在排隊的位子不可惜,因為不管我們前面再多插進十個人二十個人,圍牆大門都遙遠得像月球,更別說庭院深深深幾許,想要真正踏進博物館,可能還得花上幾光年。

一探查的結果,我們很乾脆地放棄了。因為圍牆大門裡,人更多,蜿蜒的人龍彷彿一推就倒的骨牌,沒有盡頭。

『不過這是阿姆斯特丹最著名的博物館之一耶。』
『那妳要排隊嗎?』
小薯用力搖搖頭。這種排隊需要的是沙漠越野車拉力賽的耐力,而我們今天剛好沒有。

拿出地圖,我們直攻梵谷美術館。路程不遠,途中看到馬路對面的鑽石博物館,也是同樣排隊到天荒地老。幾分鐘後,一大片黑壓壓的人頭,圍住了我們的目的地-梵谷美術館。

『趕快把票拿出來。』小薯催促大薯,聲音有隱藏不住的快感。

小薯平日不怕近視常看電視,剛好看到旅遊頻道傳授進入美術館的祕招,於是,大小薯拿著預先在美術館網站上買好的票,好像手持金黃色VIP卡似的,很招搖、很得意向太陽底下用地圖狂搧風的人們大聲說借過,一路長驅直入。我想,我們的背影一定光芒萬丈,讓所有人忌妒得睜不開眼睛。

不過,這樣的光芒也沒有維持太久。

因為美術館裏,人潮才是洶湧。寄物櫃、禮品店、廁所、服務櫃檯等等,全都被人海淹沒,彷彿災難片的感覺,小薯好不容易平靜的胃,又開始翻騰起來。

領了語音導覽設備,大小薯被一樓的人潮尾巴逼上了二樓,加入樓梯前長長的隊伍,然後如大批難民領食物般,慢吞吞往展覽室移動。

一個多小時後,大小薯坐在美術館一樓的餐廳,五月和煦的陽光照映在我們桌子上的食物,視線延伸到窗外是綠油油的草地,或許這麼說對梵谷很不上道,但大小薯覺得眼前這個畫面,比美術館裏任何一幅畫都令我們印象深刻。


如果有人正期待從這篇文章體驗一下梵谷美術館的藝術氣息,很抱歉要失望了,因為當時大小薯也很失望。原本,我們也以為會站在一大面潔白的牆前,和梵谷的畫相視而笑,在柔和的投射燈光,靜謐的氛圍,我們的心會逐漸澄明,而那一刻,畫中的人物會向我們低語,花朵會溢香,雲朵會遊蕩,甚至陰鬱的景色也會緊攫住我們的心到微微發痛。

然而實況是,人們磨肩擦踵將室溫升高到令人煩躁的溫度,所有的人都想佔據最好的角度觀賞畫作,所有人心裏的OS都在碎碎念著怎麼前面的人不趕快移開,念力強到不用練心電感應也聽得到;耳機裏的語音導覽很詳盡,但要在畫作前聽完,需要臉皮夠厚腳底長根,想要在畫前面入神,更是機會渺茫。

這就好像計畫到阿里山踏青,好好放鬆身心,卻發現,該是充溢芬多精和鳥鳴的山林,擠滿了人,人聲雜沓,彷彿演唱會的搖滾區。我們只能有一個念頭:逃離!

當然我們也是忍耐地走完全部的展覽區,才逃到餐廳喘口氣的。

或許是我們對藝術欣賞的要求太高,或許是我們少了那一杯早餐的咖啡,或許我們不該在阿姆斯特丹遊客最多的一天和梵谷相遇。總之當我們走出美術館,心裏空空蕩蕩,不知道該走哪個方向,就像那時剛下電車一樣。於是我們信步走向美術館後方的大草地。

突然,一陣悠揚的大提琴聲傳來,一位金髮的熟女在陽光下拉奏著聖桑的「天鵝」,低迴的樂音隨微風飄向一旁的花林,枝頭感動地顫抖,落下紅紅粉粉的花朵,在草地鋪上一層花毯。而抬頭望,花葉相間的樹梢透著清藍的天空。


小薯的腦袋一下子閃進剛剛在美術館看到的一幅畫,梵谷的「盛開的杏花樹」Almond Tree in Blossom,藍綠色彷彿天空的背景中,白裡透粉的杏花在恣意伸展的樹枝上綻放。 

那一刻,小薯入神了。
那一刻,小薯抬頭看著花林,卻彷彿站在梵谷的杏花樹下,也彷彿瞥見梵谷聚精會神在畫布上描繪花瓣的神情,而他想為花朵注入的生命活力,不就正在小薯頭頂上的樹枝綻放嗎?

小薯心中一陣強烈的悸動,知道自己正看著藝術的原點。

以往走進美術館博物館觀賞藝術品,我們除了欣賞每位藝術家用獨特的方式留存對世界萬物的感動,也期待從他們的作品窺看世界。然而,卻常忘記那世界就活生生在我們周圍,在美術館外,在不經意的角落,在每一秒我們的情感裏。不一定要買門票,才能呼吸藝術氣息。

大小薯在草地的一頭坐了下來,大薯甚至躺在草地上伸著懶腰,我們的心,不再空空蕩蕩。


旅遊小常識:在梵谷美術館網站上可以買票,然後列印下來,票券的期限一年。如果想好好欣賞梵谷的作品,建議買含語音導覽設備的門票。有中文的語音導覽。如果沒有誤會,廁所似乎只有一處,要把握機會喔。 


梵谷美術館 http://www3.vangoghmuseum.nl/vgm/index.j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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