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馬大薯著
 
大薯看到一隻雞腿。

大薯看到一隻啃了一口的肥美油炸雞腿,安靜地躺在茶水間的廚餘回收桶。

今天是大薯同事新生兒的滿月。照慣例,小孩滿月的時候父母會準備禮物給親友。男孩子的話是油飯和紅蛋,女孩子的話則是蛋糕。而今天中午,大薯就收到了同事所準備的豐谷油飯,新竹的名產。而這油飯裏頭的主角當然是雞腿,油炸得酥香多汁感動人心的帶骨雞腿。

大薯愛吃雞腿。
自從常到日本旅行之後,大薯喜歡上豬排飯。但是說到從小的夢中情人,那就是非雞腿莫屬了。

國小國中時代,大薯都是由家中帶便當上學。小孩子嘛,便當盒也不會太大。扁扁的便當盒裏頭最常出現的是煎魚、魯蛋和一些家常菜,在蒸飯盒機器裏頭和全校的便當一起進行蒸氣浴後,最後的顏色和味道總都是一個樣。而每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小朋友也不免會彼此比較便當的內容。總會有幾位同學家裏比較富裕,吃飯時邊嘆氣邊打開他的小小便當盒,便當裏頭擠滿了壯碩的雞腿和配菜。在他嘆氣今天又是雞腿的同時,身旁所有小孩都會努力吸氣,恨不得把雞腿吸出便當盒中。

雞腿,是幸福的象徵。

到了高中,大薯天天搭清晨的火車上學。在天際微亮的時分,與同學好友一起玩橋牌是特別的娛樂。而中午就在學校餐廳吃飯。每天都是三道菜的簡單自助餐。有段時間大薯迷上電腦,為了要能將自己在路旁小電腦店寫的BASIC程式存下來,連續一個多月中午節食,省下來的錢就用來買一盒IBM的5 ½的軟碟片。現在回想起來還不禁莞爾,這十張360KB的碟片加起來的記憶容量比現在手上任何一張記憶卡都小。而這段時間內,只要看到有人由外頭訂的便當就會讓大薯想起賣火柴的小女孩。劃起一根火柴,然後眼前出現便當裏頭的巨大雞腿。

雞腿,是幸福的象徵。

高中畢業考上大學,那一年的暑假大薯搭著復興號到成功嶺受訓。每天起床疊棉被刷牙拿木棍立正稍息向右轉向左轉齊步走正步走刺槍術黃昏日落搶水洗澡自修就寢的過了幾十天的無聊生活。然後在某個週日晚上,剛收假的呆瓜大薯穿著綠色軍服坐在餐廳,這才發現今天加菜。平日深綠軟弱的空心菜、三兩成群的煮冬瓜、萬年如一的煎白帶魚、當年盛產滯銷的巨大澄黃香蕉不見了;此刻不銹鋼餐盤上的是超級巨大炸雞腿,說它是火雞腿實在也不為過。然後是金黃的炸黑輪、馬鈴薯沙拉、鮮紅的華盛頓五爪蘋果。原來這天是中秋節加菜,原來前幾天的單薄菜色就是為了這刻的雞腿而存在。原來,

雞腿,是幸福的象徵。

上了大學,沒什麼錢的大薯一直在學校的餐廳搭伙解決三餐。早餐偶有綠豆稀飯,在大薯徹夜玩電腦遊戲之後,盛在大鍋的綠豆稀飯算是一種學校美食。而午晚餐的菜色可能是因為經費的關係經常重複,真是難為了這些為我們煮飯的廚師啊。直到過了三年,大薯突然發現市區「金園排骨」裏頭的豬排和雞腿飯是超神奇的美味。竟然大薯活了二十幾年,在這一刻才發現這奇蹟的雞腿飯啊!從此在大薯得意的時候會到這裏吃飯,失意的時候也會特別到這裏吃飯。搞得當時的女朋友快瘋了,哀求下次千萬要換一家打牙祭。

雞腿,是幸福的象徵。

有點小錢之後,偶爾會到肯德雞點兩塊炸雞餐。基本上兩塊炸雞是由雞胸、雞翅或是雞腿三個部位中隨機挑兩塊組合而成。不過可能是大薯不夠帥,肯德雞小姐每次幫大薯挑炸雞的時候百分之九十的機會都是拿到雞胸加雞翅。雞腿可能是量比較少,也或許是已經被拿去做成卡啦雞腿堡了,只有靠機緣巧合才拿得到。於是就經常坐在店頭看著別人桌上的炸雞腿,心中暗罵剛才的服務生不公平。

雞腿,是幸福的象徵。

認識小薯之後,每週五晚上只要工作結束大薯就要由新竹趕搭中興號到台北。高速公路這時難免車多,大薯就在路上搖搖晃晃一兩個小時。晚上小薯總會幫大薯準備好奧運指定晚餐:附近九龍餐館的炸雞腿飯。肥滋滋的健美雞腿裹上麵粉油炸,切成五塊之後肉汁欲滴香味撲鼻,即使放了涼也是好吃的不得了,簡直就是佛跳牆的雞腿版。

雞腿,是幸福的象徵。

直到今天,大薯每次只要有機會拿到油飯就一定不顧小薯的阻止地大快朵頤。而即使吃不完油飯,上頭的雞腿一定得啃乾淨。然後躺在椅背上嘆息,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呢?

雞腿,忙碌的生活中的小小幸福。

悼念沒有得到祝福的雞腿們。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dorechi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