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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中處變不驚的乳牛


開車離開了紋別,大小薯隨著鄂霍克次海的浪花,準備一路北上到稚內。


一開始的綿綿細雨,好似離情依依,但出了市區,走上238號公路,風雨卻大得好像和誰結了仇。大小薯昨兒個上網查詢天氣,重讀鍵按得快要手抽筋,道北地區的天氣預測仍吝嗇地連一顆太陽都不給。雖然我們已死心接受自己是兩只帶衰的雨天娃娃,因為從租車那一刻起,我們只短短瞥見三小時的藍天白雲,不過,這會兒的風雨和颱風沒兩樣,也太誇張了吧!

『還好,我們是自己租車。』雨點和強風撞在玻璃上,小薯必須放大聲說話才能讓大薯聽見。


『怎麼說?』


『如果這種時候坐在顛簸的公車上,多少會覺得像在滾筒洗衣機中沒有安全感;如果是坐觀光計程車,車費貴的嚇人,一寸光陰一寸金,還得面對這樣的大風大雨,心情一定會很糟糕。』


『那現在呢?』


『當然很有安全感呀!隨時可以叫你開慢一點,隨時可以找地方停下來欣賞鄂霍克次海的驚濤駭浪,隨時可以把車子當作卡拉ok大聲唱歌。』小薯笑容燦爛的說。


真是反常了!大薯驚訝看小薯怎麼從杞人憂天的歐巴桑化成陽光美少女,而不是擔心接下來會不會被大海浪捲到海裏去;旅行果真有返老還童的功效。大薯很滿意點點頭,將汽車音響的音量轉大,兩人一起扯開喉嚨跟著米西亞渾厚高亢的歌聲,對抗車窗外的風雨聲。沒有一會兒,風也累了雨也倦了,當我們接近「道の駅おこっぺ」時,天空明亮了些,只剩下詩情畫意的小雨。


這個公路休息站很奇特地,居然沒有位於大馬路旁邊,就好像榕樹下小吃卻出現在沙灘上那樣。根據道の駅指示牌,大小薯在看來新規劃沒多久的小市區繞。


『左轉左轉。』小薯喊道。


『這不是郵局嗎?』大薯邊轉進去,邊疑惑著。


『呃?可是剛才牌子上明明有個左轉箭頭啊?!』小薯不想承認自己看錯,但我們現在的確身處在郵局旁的停車場也是個不爭的事實。『啊!在那裏在那裏!休息站就在我們正前方。』小薯發現休息站就在對面,與停車場只隔了一條馬路。


『真的耶。我看看該怎麼開過去。』大薯往後看倒車會不會比較方便。


『直接往前開就可以了吧。』小薯覺得停車場的路面和馬路差不多高,應該有小小的斜坡,日本人的設計一向體貼,讓大家離開時只要往前開上馬路就可以,感覺很合理。


大薯聽小薯說得有把握,馬上忘記剛剛不知道是誰指錯路,油門一踩便往前去。


砰!!

從車子底盤傳來驚天動地的撞擊聲,大小薯臉色瞬間發白!

雖然碰撞聲似乎沒有引起外面的人太多的注意,但對租車才第二天的大小薯來說,這不祥的聲音和雷暴差不多,可能是世界末日的降臨。


怎麼辦?要是車子底盤有什麼東西被撞斷怎麼辦?都是我的錯。小薯的冷汗從頭頂流到腳心。而小薯大腦中的海馬迴,還幸災樂禍抽出一段小薯小時候和家人去草嶺的回憶,當時開車的小薯爸,經過一段未整修的山路,車底下一顆和哈密瓜大小的石頭,甚至沒發出太響的聲音,便讓車子的昏死過去,結果小薯一家坐在車上,而車子坐在修車廠的大卡車上,一路顛簸下山。


怎麼辦?車子不動怎麼辦?要怎麼對租車公司交代?修理費會不會漫天喊價?接下來的旅程會不會都得用滾的?小薯腦袋的一堆疑問滿溢出來化成更多的冷汗。


大薯比較冷靜,或許褲襠已經濕了只是不說,他先將車子開到道の駅おこっぺ,下車彎腰宛如回教徒親吻地面般,試圖觀察車底的損害有多大。不過大薯這回出門忘記攜帶「黑手」這項技能,所以只能用最基本的常理來檢查是否有凹痕,是否有不明液體在滴落,是否有呈現不自然姿勢的管線在搖晃;大薯還將相機伸到車子底下拍了幾張鑑識照片,然後抬頭對小薯說,


『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


『真的嗎?!』小薯的臉這時才恢復了一點血色。


『等一下再回來看看有沒有奇怪的東西流出來。』大薯這句話說得不十分把握。


『欸……』


不過至少我們心頭的大石頭已經落地了一半,可以稍微喘口氣去逛一逛道の駅おこっぺ。


道の駅おこっぺ,位於興部町,原先是興部火車站。特產是蕎麥、乳製品以及鐵道展示區。


在名寄本線廢止之後,車站已經沒有火車和乘客可以服務,於是它的使命轉變為服務開車的人們,並讓人們記得這兒曾經有火車叱咋一時。這也是為什麼它沒有在大馬路旁邊的原因了。おこっぺ有個廣場,用一些火車零件當成裝置藝術,最特別的是,廣場一隅用了幾節車廂作為休憩所和簡易的宿泊;鐵道迷應該會興奮到睡不著吧。


大小薯晃進了另外一頭的鐵道展示區。小小的展示間用照片、車站模型和小小的火車,悠悠訴說著名寄本線的興衰,在漫長的六十八年間,帶給鄂霍克次海沿岸的居民夢與希望,然後漸漸黯淡失色。




旁邊另外一棟建築則是小小的販賣部和餐廳。繞了一下販賣部,大薯對冷藏櫃中來自附近牧場的新鮮牛奶和優酪乳,直流口水。『妳不是說這邊有一個雪印的工廠?』『對呀。』『那不是就表示這裏的牛奶很好喝?!』大薯毫不猶豫伸手進去拿了一瓶優酪乳,『不要啦,現在車子生死未卜,喝了優酪乳等一下要找廁所怎麼辦?』




就看大薯的背影整個僵在冷藏櫃前面,慢慢縮回手,轉過來沮喪說:『那在這裡我們要吃什麼?』,『好像是韃靼蕎麥麵的樣子。』小薯回憶行程表上寫的說,『這麼怪的名稱?!』大薯吞了吞口水。


不過大小薯在餐廳旁邊窺看一會兒之後,還是決定在確定車子平安無事前,用禁食來向上天許願,只買了一包韃靼蕎麥茶包,便往外走到我們的愛車旁邊。


大薯發動引擎,先聽聽看有沒有令人心神不寧的雜音,接著又探頭往車底瞧。


『一切沒問題吧?』小薯仔細揣摩大薯臉上的神情。


『嗯。』大薯露出微笑,『它好像還蠻強壯的。』


於是,鬆了一大口氣的我們,就當做新的鞋子踩三下,新租的車也要來個震撼教育才能像男子漢扛起艱難的使命。而有趣的是,在後來的旅程中,大小薯不斷看到北海道的車子在表演上下人行道的特技,因為北海道的馬路很少有路肩,所以大家也對車子底盤碰撞人行道路面這回事異常冷靜。搞不好,大小薯猜想,北海道的車為了因應這樣的"需求",底盤設計可能和鋼鐵人一樣強壯;搞不好,我們太緊張而錯過的牛奶和韃靼蕎麥麵,才真叫人遺憾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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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orechi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